雲卿回過頭來，點頭有禮貌地喊了一句:“老師好。”

是班主任。

老高慈祥地看著她，笑瞇瞇的，把臉上的褶子也越發明顯，“雲卿啊，這次考的也很好。”

“一直保持下去，可以沖一沖北華大學。”

老高頓了一下，看著她乖巧又勤思好學的樣子，又似有若無地提醒了一句，“另外，別讓其他事，擾亂了你的心神。”

他知道，雲卿能聽得懂。

“謝謝老師。”雲卿真誠地對班主任道謝，只是腦海裏卻浮現出了戚寒的身影。

她如果去北華的話，一定會跟他分開。

除非——

夕陽逐漸開始消散，最後一抹亮光幾乎也要被黑暗侵蝕，她深呼了一口氣，進了教室，看著依舊在打游戲的戚寒，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。

她抿了抿唇，輕聲問道:“戚寒，你有想過，去什麽大學嗎？”

他依舊是那副隨性的樣子，懶懶地倚靠在她的桌子上，手裏還拿著游戲機，毫不在意地“嗯”了一句，也不知道聽沒聽清她的話。

她這話沒讓戚寒心裏激起一絲波瀾，反而是一旁的蘇征興致滿滿地問:“雲卿，你想去哪啊？”

“北華吧。”

“我想學英語專業。”

她從小就愛英語，更是經常看英文電影，聽英文歌，以後想當翻譯官。

蘇征楞了楞，眸子裏劃過一絲失落。

也是，她那麽優秀。

“你呢？”雲卿轉頭笑容燦爛地問他。

蘇征揉了揉腦袋，不好意思地說:“我啊，想去帝都，哪個學校都行。”

能離她近一點就好。

在同一個城市，看同一片天空，遠遠地望著她，就很好了。

“加油啊，我相信你能考上的。”她歪頭笑著，清麗純凈的臉上露出小酒窩來，眸子裏像是有萬頃星空明月，讓人移不開眼。

也是這時，蘇征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目標和想法，清俊的眉眼更加堅韌了些許。

他沒法擁有月亮，那便去努力靠近她，去觸碰那一絲絲光亮，便足矣。

—

暑假恍然而過，新的學期踩著風的腳步飛奔而來。

雲卿背著書包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，看到了班牌已經變成了高三十班。

也意味著，他們是高三生了。

無數人口中，艱苦又難熬的這一年。

也是為鯉魚躍龍門做準備的一年。

班主任臉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，第一天就站在講臺上，格外嚴肅地跟他們強調著重要性。

“大家一定一定不要放松，這一年好好努力，對得起自己這寒窗十多年的苦讀，我也相信——咱們班同學一定能在高考中自信且坦蕩地，取得屬於你們的光輝。”

“大家把自己的目標院校寫在便利貼上，貼在咱們教室後面黑板的這顆希望樹上，希望大家都能得償所願。”

老高的話音剛落，班裏的同學就開始討論紛紛。

雲卿撕了一張便利貼，猶豫了一瞬，又問了一遍，“戚寒，你想去哪所大學啊？”

這次，他聽到了，可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態度，“你去哪？”

她誠實道:“北華。”

只見戚寒皺了皺眉，“這麽難？能考上嗎？”

“跟我一起在本省不好嗎？”

她這次看清楚了，他的目標志願，是慶南大學。

是他們市的一所本科。

是雲卿從未考慮過的學校。

她臉色瞬間微變，試圖去勸他，“我幫你補習，我們一起去帝都？”

戚寒漆黑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，微微卷了卷校服袖口，露出蒼勁有力的手腕，搭在她的書上。

半晌，才認真道:“我必須去慶南。”

是和他人的約定。

窗戶沒有關緊，露出大片的縫隙，九月的風已經開始有些涼爽，無情地吹在雲卿的臉上，本就寬大的校服外套在她身上，被微微吹動，整個人顯得瘦弱極了。

她閉了閉眼睛，心裏在不停地做著天人交戰，微微擡起眼睫，最後只是溫和道:“好。”

緊接著，她一筆一劃的，在便利貼上，寫了幾個字:北華大學。

至少在這一刻，她不想放棄。

戚寒也見到了，臉色有些低沈，卻又想起她的成績，自嘲地笑了笑，“也是，大學霸怎麽能跟我這種人，去一個學校呢。”

剎那間，雲卿的臉色一下子又紅又白，卻又不知該說什麽。

她不想放棄夢想，可她——也喜歡戚寒。

每一次都是她在妥協。

“大家都寫好了嗎？現在三分鐘的時間，把你們的目標志願貼在後面的希望樹上。”

老高的聲音適時響起，打破了兩人僵持的局面，雲卿慢吞吞地走到後面，認真地把這張粉色便利貼，貼在了樹的枝頭上。

綠色的樹上，粉色的便利貼，像是結的果子，好看極了。

而戚寒，恰好貼在了她的旁邊。

有些諷刺。

夜色沈沈降臨，雲卿從英語老師辦公室走出來，頰邊的劉海被晚風微微吹起，她伸手捋了捋發絲，擡頭看著夜空，眼神中有幾分迷茫。

“雲卿，你也要參加英語演講比賽啊？”九班的英語課代表方如寧走到她旁邊，笑容滿面道。

“咱們本省的南川大學英文專業不錯，聽說這次演講比賽的金獎可以直接保送。”

雲卿溫婉地笑著點頭:“老師說，想讓我試試，多一重保障。”

她眼中的迷茫似乎漸漸褪去了些。

留在本省，就能跟他靠得更近了些。

似乎也是個很好的選擇。

是妥協下的最後的堅定和底線。

只是，要更加努力了。

—

那天開始，雲卿感覺戚寒對她的態度越發模糊了，偶爾會靠近她，彎唇笑著說幾句話，有時候又格外冷漠，讓人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自己。

三中的高三年級，最後一個學期唯一的一次活動，是在三月份的春游。

周六一天的時間，讓大家放松一下大腦，也是為數不多的，僅剩的集體活動。

春游這天，雲卿早早地背著書包做好準備，跟葉涵月有說有笑的上了大巴車。

只是，令她感到詫異的是，顧茶也來了。

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，裙擺處帶著藍色的花邊，編著辮子，化著精致的妝容，像個小仙女似的坐在戚寒的旁邊，一塵不染。

“雲卿，你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？”

大巴車上的位子是老師早就安排好的，只有戚寒旁邊沒有人，他一向愛獨來獨往，沒想到，他的旁邊竟然坐了顧茶。

戚寒似乎也感覺到了雲卿的神情有些不對勁，輕咳了兩聲，解釋道:“她們班沒有座位了，顧茶來我們班車上坐。”

話音剛落，也不管雲卿的表情，對著顧茶安慰道:“不用擔心，你放心坐就是。”

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，讓人心情開闊，可雲卿卻有些五味雜陳。

她跟葉涵月的位置剛好在兩人的後面。

她靠著後面的坐墊，一擡頭，就看到少年精致的側顏，在陽光下仿佛鍍了一層金光，深邃的眉眼仿若上帝精心雕刻的一般。

長腿微微彎曲，微微輕瞌眼皮，像是有些困倦。

手臂輕輕地搭在座位的把手上，露出青筋來，顯得格外穹勁有力。

可依舊難掩風采。

整個車上的人，至少一半都在盯著戚寒在看。

甚至有人還在小聲討論著，顧茶跟他是什麽關系。

許文暢在戚寒的前面，背著一個黑色書包，吊兒郎當地走過來，看到兩人坐在一起，吹了個口哨，“戚哥，艷福不淺啊。”

他輕嘖了一聲，“後面坐著小青梅，旁邊坐著級花，真是——”

後半句還沒說完，就被戚寒打斷了，他聲音有些冷，“七班的車只是沒位子了，她才過來的。”

話音剛落，他還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雲卿。

畢竟剛說完誰都不喜歡，雲卿別誤會就好，否則他不就打臉了。

可雲卿只是閉著眼睛，似乎睡著了，在外人看來對此毫無感覺，甚至眼皮和睫毛都沒有動一下。

一向被她追逐著的戚寒，突然心裏有些不得勁了，或者說，不太習慣。

他扯了扯唇，努力找著話題，回過頭去看著雲卿，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開口，“雲卿，待會一起吧，我這裏……有挺多好吃的。”

雲卿聽到了，可她不想睜開眼睛。

或者說，此時，不想見到他。

她還沒說過，就聽到旁邊的顧茶柔柔弱弱地開口:“對不起，都是我的錯，雲卿不會生氣了，我跟你坐在一起吧？”

雲卿剛睜開眼，就看到戚寒擺了擺手，神情滿是不在意，“怎麽可能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，比兄弟還鐵的關系，她不會生氣的。”

她轉過頭去，看著窗外來來回回的風景，以及開始生長發芽的樹木，才把心裏的火氣和酸澀壓下去些。

大巴車平穩有序地前行著，路上人不多，很快便到達了目的地。

周圍有一座假山，地上一些鮮綠色的小草長得格外整齊，一簇一簇潔白的槐花掛在枝頭。

一擡頭就看到碧空如洗澄澈的天空，空氣都清新極了，壓在心裏的一些抑郁似乎也隨之消散了。

“雲卿，過來，我們拍照呀。”葉涵月笑著拉著她的胳膊，給她拍照。

蘇征也走了過來，清俊的眉眼帶笑，“介意我來合照一張嗎？”

葉涵月直接把他拉了過來，蘇征措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，剛好在雲卿的旁邊，甚至手臂還不經意地擦過了她的，一時間，耳朵都紅了起來。

可偏生，葉涵月是個活潑好動的，只見她眼珠子一轉，似乎看到了什麽，對待蘇征更熱情了些。

“來來來，快跟大學神都合照，保佑我們成績節節高！”

“哢嚓”一聲，一張兩人的合照形成。

雲卿依舊笑得很甜，眼神靈動澄澈，小酒窩若隱若現的。

而旁邊的蘇征似是有些局部，耳根子紅得格外搶鏡，可眼底深處藏著的笑意和傾慕是怎麽也掩蓋不住。

雲卿絲毫沒有發現，不遠處，戚寒正直勾勾地盯著這邊，漆黑的眸子裏似乎在不停地翻湧著些什麽。

手指握成拳頭，青筋乍現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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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探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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